算來,我住在瓦埠湖畔已一整月。
每天,我都沿湖漫步或跑步,望著湖面上靜泊或往來的船只,在掠著湖水或騰于湖上飛翔的水鳥,以及,那座正在施工中的跨湖大橋。瓦埠湖在這一個月成全了我臨水而居的夙愿,清晨、暮晚甚至正午的空暇時光,我都會走近它、親近它。
人是從水里渡來的。出生前,人被母體的羊水滋養(yǎng)、保護,人是水生的命。所以,親近水是人的本能。
今天黃昏,朋友們來探班。他們從橋的那一端過來,我從橋的這一端走去,我們在尚未建好的橋上相會。這座跨越瓦埠湖的大橋長達3042米,我踏在鋼板搭建的長橋上,望著湖水上倒影著好看的云彩與夕陽的影子,那里想必也倒影著我的影子,只是,我看不見。暮光遲緩。光一寸一寸地往下降,降到了不噪的程度,我舉起手機,對著湖邊,拍光影里的船只與小島。
過去,曾乘船到過瓦埠。同一湖面,隔空踏著它與乘船深入它是大不同的。在橋上,視野開闊,同時也感覺來去是自由的。不像在船上,感覺人是甲蟲,被裝在匣子里,被一只大手提溜著,搖晃著,甩向遠方。
我在橋上,不僅看自然風(fēng)景,更看人,看那些施工的工人們。這些建設(shè)者們,來自遠方,我有幸與其中一位對話,他說他來自東北。你們這里的魚蝦好吃,他說。
瓦埠湖盛產(chǎn)魚蝦,其中瓦埠湖銀魚是我縣的特產(chǎn)。這種古稱膾殘、白小的小魚是天然性魚類,它們的身體光滑透明,潔白如銀。瓦埠湖銀魚在清代曾列為貢品,而今仍為極受歡迎的饋贈佳品。
我望著清凌凌的湖水,在想,大橋建好之后,這些天然生長的銀魚,會不會被干擾?人類憑智慧把天塹變通途,但這些文明的創(chuàng)造,有哪些是破壞了別的生命與族群的呢?但人類為了更好地生存,就離不開發(fā)展,發(fā)展意味著改變。但愿,在這些改變的同時,能關(guān)照到某些不變。
我跨過大橋,到湖對岸,于晚餐后再跨橋而歸,抬頭時,望見了璀璨的星空。星空未變,仍是多年前熟悉的,平素,在燈火通明的城市,已很少見到如此清澈的星空了。橋上,裹挾著湖水濕氣的晚風(fēng),鼓動著我的長裙與長發(fā),我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夏天,我和兩位小伙伴在瓦埠湖的支流劃船的情景。那一年,我們剛剛結(jié)束中考,騎十幾里路自行車去湖邊,湖邊有一只小船,我的發(fā)小踏上船和另一位把船劃到了湖心。然后,他們跳進湖里游泳。很多年后,我才聽發(fā)小說,那次,他差點溺水。今年,我女兒與發(fā)小的兒子都要參加中考了,在如水的時光里,我們不小心,也從此岸跨向了彼岸。轉(zhuǎn)眼,我們已從少年步入了中年。
3042米的長橋會在2020年完工。我期待正式通車的瓦埠湖大橋,那完工的大橋也會成為一道風(fēng)景,它不僅會承載人的跨越,更能促使一個地方經(jīng)濟發(fā)展的跨越。在發(fā)展的進程中,總需要不斷地跨越。
走下大橋,我隱入暗夜;匮弁ィ髽蛟谛强障,湖水上,如虹。(黃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