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相聚,常常敘談起童年生活,而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小時候學跳連廂舞,每逢課外活動,老師按時輔導小學生集體學跳,人人手持連廂拍拍打打,既生動活潑,又給人一種整齊劃一的凝聚感。而后來,這種傳統(tǒng)舞蹈漸漸被其他形式的活動所替代,就這樣在校園中消失,我的學跳連廂舞只能半途而廢。
是否可以找回當年的連廂舞?我便開始留心追尋。
我查閱了沿淮的幾本縣、區(qū)志書,均未見到有關連廂舞的記載。后在2009年出版的壽縣歷史叢書《民俗風情》一書中,終于發(fā)現(xiàn)了對連廂舞的記述,書中確認“在新中國成立初期,這種舞蹈受到本地人民的熱烈歡迎和廣泛參與,同時,還附錄了“連廂歌”。
一根呀連廂呀是啊新的年哪,
男女老少笑盈盈哪,
農友們呀迎接一九五四年哪,
哎咳喲么農友們呀,
迎來一九五四年哪。
不過,書中對這種傳統(tǒng)舞蹈的傳承,并沒有提起,我的追尋仍然沒有圓滿的句號。
一次與老同學交談,他告訴我,老家祁集鎮(zhèn)陳湖村謝郢孜的老藝人謝銘武,現(xiàn)在還會打連廂,這給了我一個驚喜。陳湖村幾年前已整體拆遷,謝銘武家已搬遷到祁集商貿城,以獸醫(yī)經營維持生活,原來聽說他平日愛打鑼鼓玩花鼓燈。說他還會打連廂,還是我的新發(fā)現(xiàn)。
深秋的一個早晨,我踏著露水走進商貿城,上門尋訪這位藝人,老遠就看到一對老夫妻,正在門前場地上跳著連廂舞。動作靈活整齊,舞姿依然神氣,還真像年輕人一樣,我走上前為他們鼓掌點贊。
我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正點到老藝人的興頭上。謝銘武介紹,連廂舞過去人稱為打連響,因為在舞蹈過程中,必須響聲接連不斷,所以叫連響。這種民間傳統(tǒng)舞蹈在清朝末年,就在沿淮地區(qū)流行。民國初年,他爺爺已是鄉(xiāng)間藝人的班頭,帶領小青年們打連廂,玩花鼓燈,逢年過節(jié)表演各種燈舞。遇到災荒年,爺爺就帶著班子下南鄉(xiāng),在街頭表演連廂舞,讓觀眾自愿捐款相助。連廂舞同樣受到南方人的喜愛,爺爺還在那里收下了徒弟,老謝從小就跟著爺爺和父親學藝,已是第三代傳人。
老人手中的連廂,是自己用細竹制作的,長約1米左右,竹竿兩頭各有3個挖開的長方形通孔,孔內用鐵絲穿上幾枚銅片,竿頭系一點彩色絲絳。謝銘武拿起連廂說,過去的老連廂都是用方孔銅線,現(xiàn)在銅線稀罕了,就用圓形銅片鑿孔替代,仍然可發(fā)出原來那樣悅耳的聲響,但要是用鐵片,就沒有這樣的音響效果。
表演連廂舞人數(shù)可多可少,一兩人,三五人也可,表演形式用連廂拍打身體的不同部位,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響聲,節(jié)奏有慢有快,從“一拍”到“十四拍”,比如“十四拍”,就要一口氣快速拍打前胸后背、腳手、肩頭等14個身體部位。老謝已經年過7旬,現(xiàn)在只能玩到“十二拍”了。
一般平日表演的連廂舞,多是“六拍”以下的慢節(jié)奏,可以邊舞邊歌,更富有表情,還可融入小車燈、旱船燈表演,更顯得輕松歡快。伴隨連廂舞可唱淮上民歌和一些民間小調,都能讓觀眾聽得入迷。說到這里,他拿起連廂舞唱起民間傳統(tǒng)的《下河調·小船》:
新排的小船啊,
在啰江心呀,
船頭上又坐二佳人,
哎咳哎咳喲,
起名叫小青嘍。
……
歌詞內容是民間廣泛流傳的神話故事,白娘子水淹金山寺,聽了讓人感到格外親切。
待他坐下休息,我問他現(xiàn)在有沒有收徒,老人有些為難了。他說現(xiàn)在農村年輕人多是外出打工,留下的也是為掙錢奔忙,哪有空來學這個,F(xiàn)在他只帶一個徒弟,是家門的一位侄女,已經50多歲,她雖然學會了,但是很少公開表演,只作為一種休閑活動。
告別了老藝人,我心中又感到有些沉重,連廂舞能否傳承和發(fā)展下去,仍然是個問號,我想,這種傳統(tǒng)舞蹈,是淮河兩岸的文化遺產,也是寶貴的文化資源,既可作為大眾的健身活動內容,又可利用開發(fā)成為鄉(xiāng)村旅游的一個亮點,可千萬不能丟失。
到這里我的追尋可以畫上句號了。
然而,我還等待未來能畫上一個精彩的感嘆號。(祁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