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東街南梁家拐以東有一條四百米長的巷子,叫吳家樓巷,南端連接錢李巷,北端通往東大街。清代時期,巷子里樓閣庭院,青磚灰瓦,宅院深深。其中有一座最為豪華的三進大宅的主人吳姓,富裕人家,祖輩留下了家業(yè),位于壽州城東南鄉(xiāng)的數(shù)千畝良田,吳家生活殷實,常以詩禮傳家,家風承續(xù)著古城崇文重教的傳統(tǒng)。
清乾隆時,吳家在巷子居中面東的宅院大門修起了兩層的門樓。樓下大門兩邊各有門房,樓上三間小屋四面都留有小窗,以觀望窗外的周圍景象,如有緊急情況時,可預先準備。在壽州城里,此門樓也是獨此一處。后來人們都把這條巷子也被叫作“吳家樓巷”。
吳家子弟都進入私塾讀書,習讀“四書五經(jīng)”。到了清同治年間,吳家生有兩兒一女,長子伯安和次之仲安,女兒永芳,時光荏苒,到了民國他們都已娶妻生子。伯安熱衷于社會活動和公益事業(yè),有時仗義疏財,助人為樂。后又關注縣城的教育事業(yè),由于壽州光緒二十九年富紳孫多森在縣城南街建立了私立阜財高等學校,古城的學校也隨之興起,吳伯安被任命為縣立臥佛寺小學首任校長。吳伯安為學校請來了十幾位教師,后來一位孔子的后裔也來到吳家樓巷東邊居住,教書育人,培養(yǎng)了很多學生,通往孔家的小路也漸漸成了一條窄窄的短巷,后縣衙給予命名為孔家巷。舊時吳家樓的對面有一個菜園、水塘和小樹林,也是吳家田產(chǎn),后來吳家女兒嫁到正陽關葉家,葉家在古鎮(zhèn)有店鋪,而吳家女婿卻沾染上了賭,家道敗落,拖兒帶女又回到吳家,吳家在對面的樹林里建了房供他們居住。
臥佛寺位于城東門內(nèi),與吳家樓巷一路之隔。清乾隆年間臥佛寺院庭寬大,房屋眾多,宦游者多居住此地。光緒《壽州志》記說:“寺塑一佛側(cè)臥石全 一膝,偉然丈六軀也。后邑人又塑一小像于前,大僅三之一。世說‘庾公見臥佛曰:此子疲于津梁’,世以為名言。”臥佛寺昔有兩碑,碑記述臥佛寺相傳為明朝進士張夢蟾的家廟,乾隆五十五年知縣陳文矩修。到了嘉靖年間,監(jiān)生楊敬修捐產(chǎn)重修。二十世紀初,廢寺辦學,取名臥佛寺小學,建國后改名為城東小學校至今。原有廟房尚存三間,碑石早已不見。
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那是民國五年,吳家的女傭來到金家找侄媳婦商量事,看到了一個俊秀的小女孩,那是金家老二的二女兒,正好與吳家的二少爺年齡相仿,于是開口牽線做媒,之后定下了娃娃親。此時金家在南街開有金協(xié)順果品店,家境殷實,生意紅火。金家二兒媳婦在金家都稱二奶奶,精明能干,上上下下都是她打理,也姓吳,與吳家樓的吳家同姓不同宗,兩家走得很近。二奶奶的弟弟在姐夫的幫助下,在古城開了一家照相館,即民國時期吳開照相館。
在民國二十四年的一個夏日,吳家樓巷里熱鬧非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吳家人正在迎娶金家姑娘。壽縣的習俗由來已久,結(jié)婚都是請算命先生推算吉日,男方按照吉日吉時寫好“請婚書”,由媒人送達,女方收到請婚書后,寫回書并列女子的衣服尺寸,交媒人帶回。舊時在壽縣,婆家只需要準備好婚房、婚床和婚服即可。洞房中所有的家具、用品全由娘家陪送。對于娘家人來說,置辦嫁妝可是件頭等大事。嫁妝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不僅關系著娘家人的體面和聲譽,還直接關系到女兒嫁過去后,能否被婆家人瞧得起、不受氣。在壽縣,大多數(shù)娘家人都從閨女小時候起就為她積攢嫁妝。嫁妝里最大的兩宗就是家具和四季穿戴。在壽縣,陪嫁的家具一般分四箱四柜、雙箱雙柜和單箱單柜等幾個檔次。此次金家閨女嫁到吳家樓,陪送了四箱四柜、兩只高衣柜、兩只半高衣柜、四只樟木箱、一張八仙桌、八把高背椅、兩張長條凳、四只茶幾、四只大方凳、四只小方凳以及梳妝臺等,大小共三十二件。金家的嫁妝里衣服和鞋,有春夏秋冬穿的;面料有綢緞、洋布、棉布、厚絨布、皮毛;還有年節(jié)穿、出門穿、家常穿、里面穿、外面穿等等。小城街人常說,富家女陪嫁的衣裝一輩子都穿戴不完。而金家陪的也夠穿戴十年八載的了。壽縣的風俗,抬桶箱的人很霸氣,婆家人不敢怠慢。每進一道門,婆家必須給紅包。否則,他們就會放下桶箱。這樣的情況,對新婚夫婦生兒育女不吉利。新娘嫁妝進入洞房全部就位,滿滿當當,紅對聯(lián)、紅喜字、紅綢帶、紅蠟燭,洞房映照得紅彤彤一片。
吳家樓的繁華在日本人攻占縣城的時候打破,吳家兄弟倆先后出外學習和當兵,后來都去了西北蘭州,在一所大學里工作,吳家的媳婦金家姑娘也長途跋涉地去往那里,幾十年來她常;氐焦释量赐,眷戀和思念,在她晚年患病的日子里,什么都忘記了,唯獨對家鄉(xiāng)的往事記憶猶新。
往事如煙,如今,幾百年的吳家閣樓早已蕩然無存,而吳家樓巷的地名依然續(xù)存下來,世事滄桑,那里發(fā)生的故事也留存在記憶中,寫在歲月里。(王曉珂)